逆风骑行(9) — 坍塌的古庙,一所小学的新年

    离开暹粒的那刻我感到有些恋恋不舍,在暹粒的日子舒服自在,每天睡够了起床,游荡在美丽的古迹之间,欣赏那些精美的石刻和建筑,坐在千年石廊上吹风,何等 惬意。离开暹粒则意味着起早摸黑、烂路、灰尘和没好东西吃。但离开暹粒也意味着去看本色的柬埔寨,坍塌的古寺崩密列(Beng Mealea),消失的古都孔科(Koh Ker),高崖上的柏威夏(PreahVihear)古寺。那么多期待在等待我们,人不能太贪心,总得上路。

暹粒到崩密列只有77公里,午饭前就骑到了。一路上有不少从暹粒坐着摩托、突突或出租过来玩的游客,一天大概能有几百吧。这座庙和吴哥寺庙群是属于同一个风格,由Suryavarman二世在大约八百年前建成,大半已经倒塌在雨林脚下。在暹粒通往这里的路修好之前,这是一个难以抵达的寺庙,它的修复也落后于吴哥窟附近的寺庙。现在这条路已经铺上了柏油,并且由柬埔寨自己的部门开始一定规模的维护和修复,但主要方针是维持现状,修建了一些便于游览的木道,游客也可以在倒塌的石块上随便爬上爬下。

崩密列精美的石刻、倒塌的围墙、蜿蜒的藤蔓、黑暗的石廊,比塔普隆寺更具有神秘气息。由于它离吴哥寺庙群的距离较远,游人相对少一些,走到偏僻的地方的 话,你可以享受很长时间的寂静。我们不需要赶回暹粒,坐在崩密列的石头上慢慢吃路上买的番荔枝和竹筒饭,读Lonely Planet的介绍,在寺庙中每一个光线迷离的角落拍照,等待阳光从云层后露出来,爬上垂下的巨藤荡秋千,不亦乐乎。崩密列是我在暹粒地区最喜欢的寺庙, 它神秘寂静,落寞迷离,拥有保存完好的美丽雄伟的建筑和雕刻,在这里流连,想像时光流逝,躺在石头上看雨林在天顶汇集,让人忘记疲劳、忘记时间、直至天色 昏黑。

晚饭后,所有的游客都已经返回了暹粒,查票的工作人员也下班了,一对穿着婚纱和礼服的新人被人围着来到这个古庙拍照。他们在气势非凡的naga的石像前、 生长着俏丽的小花的池塘边、神秘悠然的古庙门前幸福地微笑,赤脚的小孩子们跟在后面打闹嬉笑。虽然一切都很简陋,但在这座美丽的庙中留下的一生最美好的时 刻,一定比任何一家婚纱影楼都来得酷和难忘,相信诸神也会祝福他们。


去崩密列的路上,卖竹筒饭的姑娘


竹筒饭是这么炼成di


回首看我的女孩们


Naga的石刻


落花与废墟


藤葛蔽日


回廊之外


藤网


落叶


寺庙之中


饭馆里的夕阳


看,新郎新娘!


小狗也来新娘脚边凑热闹


新郎对镜修颜,大哥,已经够帅啦!

所有的游客晚上都要回暹粒,是因为崩密列没有可以住的地方,它只是个村,寺庙门口有两家餐馆,其余的就都是种田的农家。来之前听说能在警察局借宿,但不幸 的是我们被警察叔叔给拒了,正发愁的时候,在古寺门口遇到了相助之手。就在崩密列正门斜对面,有一所小学,院子里有一个简陋的棚屋,上面挂着一块牌子写着 彩色的”School”。骑车经过时,几个男人正在院子里修建另一间棚屋,校长老师朝我大声喊“你们要去哪里?”,我说我们正在找地方住,于是校长很友好 大方地说,“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这里的条件的话,可以留下来。”

原谅我记不清校长的名字了,他看上去三十多岁,和他的妻子一起住在这所学校里,照顾着十几个孩子。这所学校叫做C.C.R.D.O. school,是一所非官方的慈善学校,依靠捐款和援助运营,收留了很多孤儿和无家可归的孩子,现在有15个孩子吃住都在学校里。学校的门口放着一块牌 子,贴了一些照片和英文介绍,还有几本厚厚的本子,记载着每笔捐款和每笔支出。校长和另一个年轻男老师正在院子里搭的棚屋,是打算给志愿者居住,他告诉我 常会有志愿者来这里教书,他还有个澳大利亚的朋友,再过几个月会重回这里。

小孩子们得知我们今天要留在这里,最初短暂的腼腆过后,就飞快地熟络起来。我一向很有小女孩缘,一个小时不到已经和几个小女孩们手牵手玩到一块。几个小女 孩都长这大大的眼睛、圆圆的脸蛋,声音清脆、精力旺盛。下了课以后拉着我和她们做游戏,我听不懂柬埔寨语,孩子们也听不懂我嘴里叽哩咕噜的中文(反正啥语 效果都一样,也就不讲英文了),但奇怪的是,我们就是能交流无碍。小孩子们的游戏,和我童年的一模一样,拉好长一串玩老鹰捉小鸡,我当然义不容辞地担当起 保护小鸡的任务。我的手脚都比小朋友们长一倍,保护小鸡时又太过认真负责,当老鹰的男孩跑啊跑啊跑,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抓到几只小鸡。入夜后,发电机轰隆隆 地响,院子里的树上挂着一颗大灯泡,散发着昏黄的光芒。小鸡的队伍越来越长,附近的小孩也都跑来凑热闹。白天在古寺里遇到想送上门当导游掏钱的孩子也出现 了,看到我还有点不好意思(因为我一脸僵硬地拒了他们)。跑热了,孩子们就两个人抓住一块围巾扇风,其余的蹲在围巾下面乘凉。抓完小鸡接着玩丢手绢,丢手 绢的游戏也和中国一样,只是唱的歌谣不同。清脆的合唱声在夜里传出好远,远处人家的狗狗也会是不是吼几声伴奏。那夜是08年的最后一夜,没有人提,也许没 有人意识到新年的到来,孩子们没有新衣服,食物也只是白米和简单的菜,赤脚在院子里跑,跌倒了不会有谁哭泣,饭后要帮着洗碗洗锅,抱着比自己还大的盆子垫 脚往墙上挂。他们小小的脸庞、小小的身影勾起人无限的爱怜与惆怅。爱怜是本能,惆怅是为这世界巨大的差别。

那夜孩子们还要在发电机的灯光下上课,我困了,蜷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睡去。校长老婆让我去教室后面的棚屋睡。那间屋子就和教室隔着一堵薄薄的竹子墙,小孩子 淘气地爬上墙头捣乱,一不小心哗啦啦塌一片。上完课的小女孩们爬上床围着唱歌念诗,校长的老婆拿着我的Lonely Planet教我用柬埔寨语数数字和学柬埔寨语,女孩儿伸着手指大声数给我听,无奈我这个学生脑子太笨转头就忘记了。

夜晚很冷,第二天天亮后,我们又该启程。校长和男老师一早便出门去农场种地,校长的老婆抱着孩子和我们挥手说再见。前路漫长,人生更长,对我来说这些孩子 是我一生难忘的记忆,我想不久的将来回到这里当一名志愿者,教授他们知识,照顾他们起居。对孩子们来说我们只是匆匆过客,贫穷而快乐的童年,依旧进行时。


黄昏时分


课桌和黑板


呼啦圈


嘿!


我要拍照啦!


看啥照片呢?


注意到我的小男孩摆正姿势、端正表情


喂,不要乱动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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