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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行新疆(10) — 上帝派来一个同伴

    回到乌鲁木齐时,刚好来到新疆半个月。也许因为从塞里木湖到奎屯时通宵没睡,让我觉得北疆之旅充满了疲惫。在乌鲁木齐休整了一天半,感觉差不多恢复元气之后,我踏上了开往喀什的火车。从乌鲁木齐开往喀什的火车有两趟,一趟快车一趟慢车,快车也要从库尔勒绕过天山,全程23个小时。

乌鲁木齐南门附近有很多小吃和干果摊。各种干果堆得高高的,我觉得很好看。


南门的广场上的夜市。新疆的夜市差不多都这样,各个小摊竖着牌子,点了吃的以后拿到桌子上慢慢享用。乌鲁木齐的白天日光强烈,非常炎热,从下午七八点,人们就开始出门活动了,夜市一直到夜里1点多都非常热闹。

开往喀什的列车窗外。茫茫的新疆大地,大部分都是像这样的景色。

    在乌鲁木齐,我一直都在受朋友的南疆危险论教育,朋友说:“你不了解新疆,新疆的种族主义比你想象得危险得多……”然后举出了一大堆血淋淋的往事,于是我决定,到南疆一定要找个伴。于是从喀什火车站搭28路车奔到艾提尕尔清真寺之后,我就直接奔向了其尼瓦格宾馆,因为书上说这里有很多自助旅行者。同车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法国佬,竟然把两个手提行李袋当成双肩背包,还裹着海绵,看上去非常像进城打工的。女的告诉我,他们打算骑车去帕米尔高原,因为他们想寻找“安静”。我们一起穿过清真寺后面的小路,走到其尼瓦格宾馆以后,他们去住了双人标间,我进了三人间。
    其尼瓦格的前台小伙子说,他们不把内宾和外宾安排在一起,而现在房子都满了,只有一间三人间已经住了两个男人。我看了看房,那两个男的据说都是旅行的,并且不是一块的,房间里还放着一个大背包,床边摆了一双高帮登山鞋。我累得要死懒得找别处,于是决定住下来。那个背包和登山鞋的主人,就成了和我一起走到库尔勒的同伴。
    放下背包后,出门溜达。南疆果然和北疆不一样,一出门就觉得到处都是维族人,于是我也掏出在伊犁买的蓝色纱巾,把脑袋包起来。这么一打扮非常有些不伦不类,艾提尕尔的广场上常有维族妇女对着我哄笑,不过也有遇到有人用维吾尔语像我问路的,我只好红着脸说:“对不起,我是汉族……”,于是问路的大婶就开始面露鄙视的笑容,一边说“切~~”一边走开。
    20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香妃墓,快到终点时车转进一个类似于村子的地方,到处都是土黄色的民居,土墙围着宽阔的院子,有的房子有清真式的圆顶,非常漂亮。路两边是白杨树,还有些池塘,看上去很安静很舒服。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。香妃墓就在这个村子里,整个园子除了墓室,还有礼拜堂、花园等等,墓室的外壁贴着孔雀绿和橙色的瓷砖,据说烧制的古法已经失传,所以剥落的部分都无法修复。墓室内部是一个有着高高的圆顶的宽阔的空间,放着大大小小的灵柩,盖着各种颜色的织物。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灵柩,阿帕克霍加家族的遗体,都埋葬在3米深的地下,伊斯兰教徒讲究赤条条地来、赤条条地走,所以他们的墓地都没有任何陪葬品,所以也就不存在盗墓,而地面上的灵柩,正类似于摇篮的形状。

村中的小巷。这里看上去很干净也很安静,和不远的的大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阿帕克霍加麻扎。这曾是一个多么显赫的家族,所以才拥有如此美丽的家族墓地,然后如今,他们的后人却无法考证了,正如这剥落的瓷砖,落下便无法恢复。

香妃一生都没有留下子女,而人们却相信如果向她祈祷,她便能给人带来子女和运气。这便是人们祈祷时摸出的指槽。

香妃墓里的某个礼拜堂,旁边赫然竖立着“危房”的提示,屋顶上的彩绘也已经剥落殆尽了。

    玉素甫·哈斯·哈吉甫陵墓也是一座非常漂亮的陵墓,虽然30块门票有些昂贵了。我到的时候,售票员阿姨正在打瞌睡,所以我就踮着脚溜了进去,省了些旅费。陵墓中只有我一个人,走廊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快门声,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了,我有些兴奋又有些提心吊胆地大拍特拍。主墓室是一座贴满白底蓝花的建筑,圆形屋顶、墙头的装饰、雕花的木窗、彩色的木门,到处都透露出精致。据说这座陵墓,在月色下会反射出淡淡的光芒,虽无缘欣赏,也可稍作想象。围绕墓室的,是四条白色的长廊,墙边倚着玉素甫的油画像。墓室中央放置着他的灵柩,盖着蓝色的绸毯,同样,他应该长眠在深深的地下,而非这高台上的灵柩之中。

玉素甫·哈斯·哈吉甫陵墓,这可算是我在新疆见到的最精美的建筑了。

白色的长廊,让人忘记外面的炎炎夏日。

墓室的圆形拱顶,到处都透露出精致。

阳光从窗格中漏进来,洒在地砖上。

    艾提尕尔清真寺也许是全疆唯一一座对游人开放,并允许女性入内的清真寺了吧。虽然是南疆最大的清真寺,但却比我想象的小很多。寺内绿树成荫,主礼拜堂内有阿訇的座位、表示了6个礼拜时间的钟。伊斯兰教徒一天之内至少要做5次礼拜,面向麦加的方向,也就是西方。伊斯兰教徒做礼拜时的排位并不按照身份的高低,而是按照先来后到。即使是身份尊贵的穆斯林,来晚了也只能在室外排列。

礼拜堂外,陆陆续续来了些做礼拜的教徒,也许是因为室内的参观时间还未结束,他们都在室外做礼拜。他们摘下帽子,带上白色的头巾,或跪或坐,面向西方行礼。

    喀什的大巴扎在平日并不是很热闹,靠入口的店铺,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围巾、手工艺品,主要面向游客。摊主们看到游客,眼睛都嗖嗖地放光,拉客本领一流,价格也是扑朔迷离。还价的时候不能考虑是还1/3还是1/4,只要一律从15元还起,多问几家就可以了。巴扎更深处的地方,有很多卖窗帘、地毯、鞋子、布料等日常用品的摊位,这里才是面向本地人的,但平日远不如周日热闹。维族的妇女,喜欢穿绣着亮片的纱做成的长裙,我在巴扎里看到一位妇女,穿这水蓝色的长裙,刚好有一束阳光穿过顶棚的缝隙,投落到她的身上,水蓝色的亮片反射出绚丽的光芒,仿佛流动的水光一般,我才真正了解这种衣裙的美丽之处。只可惜不知为什么,酷爱这种衣裙的,大多是身材已经豪放发展的大妈。


喀什巴扎,这里主要卖毯子,大红的顶棚非常耀眼。

    回到宾馆,没多久那个大包的主人回来了。他是一个基督徒,辞了职一个人出来旅行,新疆之后打算去西藏。“我找了一辆车明天去塔什库尔干,你一起去吗?”他问。
    “为什么不搭班车呢?”我想。

市中心的人民广场,毛爷爷的雕像在不知疲倦地招着手。巨型灯笼上的灰尘,昭示出南疆的特点。

独行新疆(9) — 我想娶一个汉族姑娘

    翌日早晨,阳光非常明媚,昨夜的惊魂已经成了过去。我庆幸今晚不用住在这里了。退了房后,我去那家人住的小区找他们。他们家的小区非常漂亮,看上去才建好不久,房间也很宽敞,这会儿住了四个小孩一个老人六个大人,今晚还要收留我。在河南的某油田工作的Z老师和她的亲戚–另一个JJ,带着3个孩子1位老人来伊犁探亲,住在Z老师的弟弟家里。Z老师是个很热情的女人,说话直爽而且滔滔不绝,真是她大力相邀我才能掺和进这家子。吃过早饭后,我和Z老师等几个女人一起去逛广场南侧的一个市场。这个市场不大,主要卖些衣服、鞋子、纱巾。Z老师他们买了好几十条带回去送人,我也凑着买了五六条,一条纱巾开价20,最后砍到6块钱,让人叹为观止。

市场

    次日,Z老师他们开车去博乐,把我捎到塞里木湖,一起拍了拍照,然后分开了。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,感觉好像是在探亲而非在旅行,让我略有些疲惫的身心都得到了很好的放松,我非常感谢他们,那么直爽,那么热情。
    塞里木湖果然如传说中一样蔚蓝如海,湖边凉风习习,完全不像伊犁那么炎热。我在湖边煮饭吃过以后,收拾了包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晒太阳睡会觉。不远处有3个男孩脱得只剩内裤在洗澡,阳光虽然很温暖,但湖水仍不是一般的寒冷,我光脚下去取水都觉得冰得够呛。有个男孩长得好像外国人,我走近的时候竟然对我说“一起洗吧!” faint! 我长得像能一起洗的样子吗?气呼呼地转头跑掉,爬上一片山坡,挑了个没有玻璃渣和牛粪的地方,卸下包躺下休息。

蔚蓝的塞里木湖

    正舒舒服服开始迷糊的时候,那个开始在洗澡的男生走了过来。原来他是个哈萨克男孩,叫柴里克,家人在湖边有帐篷做生意,另外两个是他的朋友。他说“刚才是不是吓倒你了?你带着帽子,我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男的朋友”。
    他在草地上躺了下来,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柴里克的汉语并非太标准,但已经很好了。他说他新买了个手机,可以一直听音乐,还能看MTV; 他有个哈萨克的女朋友在伊犁; 但他想娶个汉族姑娘,因为和汉族姑娘生的孩子比较聪明漂亮; 他有个朋友娶了个汉族mm, 孩子可漂亮了。他把手机塞给我玩,又说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。我连忙摆手说,不,不,不,你留着吧。
    不久在远处站着的柴里克的朋友也跑过来,一个汉语很流利而且健谈,另一个沉默寡言。他的朋友一来,柴里克的话就减到为零,开始发呆。聊了一会,他们走了,我也要到湖的另一边,晚上和一位奎屯的司机师傅约好了,在那里搭他的车去奎屯。走到湖那一边,我又遇到了柴里克他们,一起吃了晚饭,柴里克请我到他舅舅家的帐篷去坐坐。
    湖边做生意的人,主要有回族人和哈萨克人,帐篷聚集区也是分开的。柴里克说,“回族人特别坏,你要小心,如果晚上搭不到车,不要在外面搭帐篷,到我舅舅这里来住。” 柴里克舅舅家,有好几顶帐篷,正忙着给来吃饭的游客烤肉和做抓饭,忙得很,在乌鲁木齐当过厨师的柴里克也被叫去帮忙。我就在帐篷外搬了个板凳,坐着四处张望,等待天黑。
    忙完后,柴里克接了一个非常长的电话,坐在摩托上用哈萨克语说了半个多小时。我说我要走了,他说送我,一边走一边说了好一会电话才挂断。挂断电话后他有些郁郁寡欢,我说“是你女朋友吧?”,他点点头,女朋友告诉他自己生病了,要他回去看她,而他有些不相信。原来半年前柴里克在伊犁闯了祸,才躲到乌鲁木齐去,现在虽然离伊犁不远,却不敢回去。他说他很想念他的家人和女朋友,想见却不敢回去,心里很难受。夕阳下,柴里克的表情那么忧郁。

独行新疆(8) — 午夜心跳

    我住在解放路和飞机场路交界处的“伊佳丽旅社”。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后,搭3路车去伊犁河大桥玩。伊犁河是养育了整个伊犁市的母亲河,对她伊犁人有着深厚的感情。大桥下非常热闹,除了一些游人外,更多的是来休闲游玩的伊犁人。有人在河边玩水、游泳,有的一大家子在河边留影,有玩扔圈游戏的,有在排档上喝饮料的,有在河边捡石头的,还有在大转弯的快艇上惊叫的。

伊犁河大桥

    末班公交车是9点20,但直到9点半,太阳还高高地挂着,一点夕阳的意思也没有,新娘也没出现。我愤愤然决定,一定要等到日落,哪怕掏钱打车回去。终于等到10点时,第一对新人出现了!先是一辆车小卡车载着两位打鼓的老人、一辆载着新人的车,从桥的一头开到另一头。这时正是交通高峰期,桥上塞得水泄不通,两辆车也只能无奈地挤在一匹马车的屁股后面,迟迟挪不动步。好不容易通过了桥,车又开了回来,新人和家属们下车走到河边,在河滩上留影。新娘大多穿白色的西式婚纱,也有穿宝蓝色的民族婚纱的,在夕阳的映射下非常璀璨漂亮。新郎大多看上去不如新娘年轻可爱,也许是维族男人都老得比较快的原因。河边挤满了凑热闹的人,有的小孩跳来跳去,偶尔大喊“看!又来了一对!”。河堤与河滩的通路是一条窄窄的木架子路,新人们来得多了,就难免遇到迎面要通过那条路的情况,新娘就得提着大圈裙子,小心翼翼得和对方擦身而过。

维族新人

    那晚来了十多二十对新人,直到太阳都落下去、四周都黑蒙蒙的了,还不断有鼓声传入耳中。在河边我认识了一家人,从河南带着孩子老人来伊犁探亲和游玩,我帮他们拍了几张夕阳留影,用正面闪光补光的方法,把脸和夕阳都拍下来。他们看我一个人,就叫我和他们一块玩。我们在河边喝了啤酒花和蜂蜜兑的饮料“卡瓦斯”,搭叮当响的马车回到回到市区,又去夜市吃了米肠子、面肺子、烤肉、炒田螺。若不是有他们带着,我一个人还真没什么机会吃这么多东西。
    和他们约好第二天碰面的时间之后,我们在夜市分了手,我一个人回旅社。夜市到旅社并不远,走路大概十分钟。过路口时,有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走在我左手前方,冲我说了句什么,就一直跟着我。我抱紧装了相机和证件的包包,跟着别的人群穿过街道,那人如影随行地跟在后面,我的心都提到喉咙口了。路边有一家灯火明亮的大酒店,我径直走上台阶,穿过旋转门,在外面看不到的电梯门口站了好一会,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。向外面看,似乎那人已经离开了,我走出酒店才发现,那人好像还在路口,但似乎还没看到我走出来。旅社在一个不算太窄的巷子里,我快步走入巷子,朝旅社的大门狂奔了去。
    旅社的老板娘和老板还在看电视,老板娘帮我开门后,我告诉她刚才的事。她说晚上待会就会关铁门,门口也一直有值班的,不用担心。不久又有个可疑的维族青年跑进来,在住宿的楼里望了望,又问老板娘房价。哪有半夜12点什么行李都没带的人来投宿,这人让我放松的心又紧张了起来……

日落

独行新疆(7) — 熏衣草香

   去新疆之前,我在网上看别人的游记,6月的伊犁郊外有大片大片紫色的熏衣草田,让人遐想无边。虽然8月酷暑之下熏衣草早已收割,我还是幻想着伊犁是个满城熏衣草飘香的城市。
   伊犁据说有着典型的地中海气候,号称塞外江南。“地中海”、“江南”,多么浪漫的词啊,不过用维基百科一查就知道,所谓地中海气候指的是,冬季潮湿温和,夏季干燥炎热。没错!8月的伊犁可不怎么浪漫,简直是酷暑难挡。
   一大早搭长途巴士到了伊犁之后,我就去汉人街转悠了一圈。这里据说是维族人的聚集地,几条街的路边都停满了卖肉、蔬菜、杂货、干果的板车,人来人往非常热闹。汉人街没有高建筑,路两边都是矮矮的平房,和别的街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这里除了是维族人的聚集地以外,还因几年前著名的“汉人街事件”而声名远扬。现在的街边已看不到当年的鲜血,却还能嗅到种族主义的气息。事实上整个新疆都是,汉族、维族、克族、回族、哈萨克族等,都是各过各的,谈不拢。
   从伊犁搭车去惠远镇只要半个多小时。惠远镇的路口竖着一块大大的牌子“惠远古城,由此800米”。于是我背上包朝那个箭头的方向走去。沿途有很多维族人的院子,围墙大多由土建成,院门上有各种菱形、星形的装饰,有些还配上了鲜艳的颜色,非常漂亮。有的院门半开着,可以看见宽敞的院子,和院子里的葡萄架。走了半个小时,问了3次路,才看见远处古钟楼的身影。原来那块“800米”的牌子纯属扯淡。惠远古楼门票10元,学生半价。这是一座古钟楼,共4层,站在搂上可以眺望整个惠远镇,是古时的阅兵处和古城的中心。但由于年久失修,城楼上的木栏杆已经快要掉了下来,最顶层也由于安全问题不能上去参观。 

惠远古城的羊群

   风从楼门中吹过时,带来一阵熏衣草的清香。古钟楼的门口有两个卖熏衣草的摊子,靠钟楼的摊主姓谢,是个沉稳的中年人。我和他、解说员JJ聊了好一阵,在熏衣草的香氛中坐了一下午,直到酷热的下午过去。虽然没有看到美丽的熏衣草田,多少也算些补偿吧。 

惠远古钟楼

独行新疆(6) — 你好,再见,喀纳斯

   早上醒来,阳光明媚,心情却不那么明媚。上路后,虽然两个人都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但那句话却一直在我心头盘旋。我沉默着向前走,默默地考虑该如何说再见。
   然而,我们仍在朝同一个目的地行走,仍然是同伴,说分开走谈何容易。J老师仍频频停下休息、拍照。我有些不耐烦地说:“我自己爬山时,一般两个小时才休息一次。功略说今天的路不会比昨天短,至少还要走8、9个小时,照这样的速度恐怕很难走到喀纳斯。”J老师脸色不好,但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。没多久又一次休息时,我鼓起勇气说:“待会我先走,我们分开走好吗?我今天一定要走到喀纳斯,之后还有别的地方要去,照计划我今天就该离开喀纳那斯了。”其实计划是无所谓的,这么说,只是一个理由。J老师显然不高兴,但他也没有反对,只是说,“好吧随便你,下次休息的时候你先走好了。” 

白骆驼在晒太阳

   那天天气不错,骆驼们在山坡上四处游荡。骆驼真是牧区最有好奇心的动物了,见有人走来,远远的就昂起脑袋齐齐地行注目礼,连嘴里的草都忘了嚼,直到我们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。只有一头白骆驼很骄傲,闭着眼睛卧在山坡上嚼着草,我走到两米以内连拍了好几张照片,它都毫无反应。仔细一看,它的后驼峰上长了一个大疮,不知道它疼不疼。对面一个马夫赶着两匹空马走来,仔细一看是前天在禾木聊过天的一个小伙子,三番四次地拉我骑他的马,价钱一降再降,开到一天70快。“你们走得还蛮快的嘛!”他兴奋地说,“昨天我一天把那对母女送到喀纳斯了,今天回去。”我们问他离喀纳斯还有多远,“骑马4个多小时,6个小时大概能走到”。
   “去你的功略吧!”J老师对我吼了一声。
   我没说什么,但心里也生气了。马夫又不走路,他哪里了解我们的速度,前面的路都是草原,骑马4个小时的话,走路10个小时都有可能。但我把话咽回了肚子。 

黑湖

   走过黑湖的又一次休息时,我真的没有停步,自己走到前面去了。J老师的身影不久就消失在身后,但是在一条小河边找过河的路时,他又赶上了我。“还是一起走吧,今天能走到喀纳斯”。
   于是我们还是一起走了,我没有减慢速度,很少休息,J老师也一直坚持着没怎么休息,直到他脚上又起了泡。我有些内疚,都是我要求赶路的原因。于是后面的路,我们放慢了些速度,而徒步路上的风景,也越来越美丽。
   和昨天不同,今天大部分的路,都在平缓的草原上行进。脚下的草很厚,软软的,仿佛踩在厚厚的棉花垫上,很舒服。草原上牛羊成群,牛儿们都很高傲,见有人走来,最多动动屁股、尾巴甩两下,就立刻把注意力移回牧草上;而羊儿们则很敏感,在头羊的带领下,迅速地一路小跑转移到远离道路的草地上。这草原与巴音布鲁克不同,没有一望无际的开阔,却有远处的群山、和厚厚的白云所衬托出的大气。草原上偶尔散落着一些圆锥形、蒙古包形的牛皮帐篷,帐篷边是圆木围起的牲口栏,有时居住的妇女会直勾勾地望着来人,大声地喊“休息!”、“喝奶茶!”,我觉得自己像猎物一样被盯着,浑身不自在地快快离开。当然,也有些牧民不这么喊,对问路也很认真地回答,他们的孩子则在不速之客身边跑来跑去。帐篷边一般都有大头的狗,常常出其不意地蹿出来,扯着喉咙狂喊不已,虽然看似凶恶,但只要我们也作出凶恶的姿势、举起登山杖作搏斗状,那狗就立刻呜咽一声,跑到10米以外,再也不敢吭声。看来狗和人一样,只要没疯,大多欺善怕恶。 

草原

   那草原仿佛走不到尽头,走到刚才以为是尽头的地方,发现前面又是一大片。总以为翻过前面的坡就能看见湖了,却总难以成真。下午7点多,终于走到有丛林的地方,开始下坡了。我想该是一直下坡到喀纳斯湖边的路了吧。问了遇到的几批牧民,都说大约还有1小时路程,实际上我们走了近2小时才进入景区。 

开始下坡了

   搭区间车到湖边,又沿着栈道走到尽头,找到合适的地方扎下营,天色已经非常暗了,暮色中的湖面也陷入了沉默。在湖边取水时,我发了好一会呆。你好!喀纳斯!
   景区里的别墅宾馆丑陋不堪,区间车、小车在平整的公路上来回穿行,图瓦人小木屋的承包主在路边大力拉客,烤肉的白烟笼罩着一大片天空,一堆蒙古包前扯着大红条幅“篝火晚会”,湖边的码头停着大批快艇,漂流点的岸边堆着的橙色充气船格外刺眼。湖边宾馆传来的音乐一直响到半夜,天黑了也还有上海来的游人在湖边穿着军大衣吃西瓜、闲聊。喀纳斯的景区里到处都嘈杂不堪,充满着愚蠢的商业气息。即使风景再好,我也不想在这里呆久。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,告别了J老师,搭区间车去每个景点留了到此一游照,迅速地下撤到了布尔津。 

你好,喀纳斯

布尔津的河堤夜市

独行新疆(5) — 分道扬镳

   在禾木又消磨了一天,挑破了脚上的水泡,又补充了一些大米和面条,充分休息之后,和J老师一起踏上了去喀那斯的漫漫长路。虽然我讨厌被无缘无故放鸽子,但又不得不感谢那个哈萨克老人给了我一个继续徒步的机会。
  离开禾木时,天才刚蒙蒙亮, 整个村庄仍在沉睡。我和J老师一前一后走过禾木河上的木桥,穿过白桦林,爬上一个小平台,回头就可以看到整座村庄的全景。禾木已经比从前膨胀了好多倍,听说从前,从河的这头走到那头,只有两户人家,而现在却密密麻麻建满了木屋,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了。乡政府的院子里的太阳能电磁板、路旁停着的小车、木屋顶的大招牌、远处通往贾登峪的公路、正在兴建的砖瓦房,无不透露出这座村庄的“开发”气息。据说再过一两年,河附近的房屋会进行拆迁,迁到稍远一些的平地上,以恢复到村庄从前的居民数量。当然,这些并不可能止住禾木滚滚向前的脚步。 

早起的羊儿有草吃

   刚出来时岔路还不少,但朝着西北方向找准了路,就基本不会错。山坡上种着大片的农作物,似乎是麦子(请原谅我五谷不识),打过草的牧场里堆着高高的干草堆,打草的大镰刀还在树杈上挂着。牧场的鼠害也很严重,地上常有隆起的一堆土,里面住着土黄色的肥肥的豚鼠,专吃草根。由于天敌–鹰–的数量减少了,它们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大肆繁殖。 

草场

   这天徒步的路大多是陡峭的爬坡,有时能遇到几个哈萨克人家的圆锥形的牛皮帐篷,但大多语言不通。一路常能遇到成批的牛羊,吃饱了就在坡上晒太阳。下午时,J老师去一个帐篷里向一对老夫妇问路,老太太拿出一大堆奶疙瘩、油饼和奶茶招待我们,吃完了却开口就要20元。看来虽然这里交通不便,但也是旅游区,即使几乎是与世隔绝,却依然人心不古,让人心寒。
   我们走得很慢,七点多还没有走到黑湖,由于要下雨了,决定在溪边的高坡上就地扎营。J老师背了个很大的帐篷,而我的Luxe Rocket防风防水比较差,觉得J老师也是个可以信任的人,就同意住在他的帐篷里。J老师从背包里掏出鸡蛋、黄瓜、油、盐、煎锅,用汽油炉做了一顿很是丰盛的晚饭,还烧了一大锅水泡了个脚。
   原本我觉得这是很充实的一天,一路边走边聊,非常愉快。凌晨的时候,由于很冷,我醒了过来。J老师的睡袋很差,他似乎也冻得睡不着。他摸了摸我睡袋边的内帐壁,说都是露水。我觉得他离我太近了,又向外挪了挪。他说,“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啊?”我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。
   他又说:“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   我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J老师的口中说出,天啊,我们才认识一天半而已!我愤然拒绝了,转过身去,就再也睡不着。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信任,就像是被铁球打过的墙壁,一下子轰然倒塌了。到天亮,我都一直在迷迷糊糊地做恶梦。虽然他除了这句话,再没有其他让人不快的话或者举动,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,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耳边,让我无法原谅,我知道分道扬镳的时候提前到了。

麦子

独行新疆(4) — J老师

    青年旅社的老板的手所指向的,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的背影。我心里倒吸一口冷气,妈呀,和他一起徒步的话,对比也太剧烈了吧!
    那就是J老师,四十几岁,在一所高中当老师,喜欢背着个军用大包四处走,找不到同道中人所以总是独行。他的包非常巨型,高度和一般的大登山包差不多,直径却有一个大脸盆那么大。这个直径的测量是非常精却的,因为J老师就扣了一个大脸盆在背包里面,用来洗衣服和泡脚。
    J老师很懂得旅行。他因为脚走出了两个大泡,在禾木已经住了四天。在禾木时,他去哈萨克的原住民家里买奶酪、买牛肉自己炖着吃。和我一起四处逛时,看见牧民在挤牛奶,就立刻买了2公斤,回去煮了带在路上喝。味道很浓厚,可惜我的肚子不适应。J老师说他在海南的时候,在海边等渔船靠近,就冲过去买刚打上来的鱼自己烤着吃。似乎对于旅行中的吃,他是永远也不会亏待自己。他那个炉子是俄罗斯的军用气油炉,那套锅不但非常大足够四个人用,而且还带一个煎锅。
    然而对J老师的旅行方针,我只可傍观却无法全盘赞同。他丝毫不讲究背包内容轻量化,那个军用包我举都举不起来,起码有30多公斤,而且没有任何背负系统,所以走起来非常累。后面的徒步中,只要一上坡,他就会比我走得慢很多。他的巨大背包中,除了上述的东西,还有4~5kg的双人帐、探路者的超重充气垫、非常厚的地席、好几个装满各种东西的微波炉盒子,几乎能想到要用的东西,背包里都有,但几乎都是未经精减,同类东西中重量最重的东西。我佩服他背着这包,也能一路走下来,却不能赞赏这种做法。聊天的时候,我告诉他很多与户外装备有关的东西,对于能减轻重量的他似乎不怎么感兴趣,但对于能增加舒适感的他才会追问。
    J老师很健谈,旅途中遇到谁都能攀谈很久,所以我的话就很少,几乎都在旁听。他是个积极的反日者,认为中日之间必有一战,一路说了很多关于日本的话,但有时却似乎对日本有欠了解。我是个中立主义者,一开始甚至没有告诉他我是住在日本。他也对中国的政局非常不满,对腐败和台湾问题,发表了很多看法,几乎可算是个愤青。
    后面去喀那斯的路,我和J老师同行了两天,有伴同行,漫漫长路便轻松了很多。

牧归